等公車的下午

街對面的計程車司機在逗流浪貓,看一個酷酷的歐吉桑滿懷熱忱與小動物玩耍實在樂趣無窮。手上蘆草的毛都掉光了,他扔掉立刻從後車廂上拿出新ㄧ把,長得鬆茂齊滿的,搔了搔野貓的背,好幾根茅草雨一般落下來,司機照樣輕撓著貓體,時而撫弄著腹部、尾部和背部,惹得牠舒服地仰躺;時而將蘆草舉高貼在電線桿上勾引,貓咪一跳一跳滿是好奇心就要抓取,如此上上下下來來回回。忽然我的注意力轉向面前一位衣衫襤褸的流浪婦,撐著厚重骯髒的舊衣,頭上綁著泡過泥似的毛巾,朝站牌旁的垃圾箱走去,掀開上蓋,肆無忌憚地挖掘,此時原本排在尾端等待的逗貓司機已經將車向前停,能夠載我上山的紅35依然還沒來。

四點十分,在我漸漸感到不耐的時候,流浪婦已經從垃圾箱起身,向站牌旁的老伯伯兜售新發現的寶物:一副墨鏡,形體還算完整,不知道為什麼被丟棄。被拒絕後她看向我,說賣我二十就好。此時我得以清楚她的面容:暗紅的雙眼,嘴邊有小小粉色的潰爛,全身上下認真的,去進行這樁不討好的買賣。我應該接受,可是我不敢擁有在她手中的那副墨鏡,我不敢,就這些無聊的懦弱讓我搖了頭,她失望的轉向其他等車的人,霎時所有人以她為中心呈輻射狀避散,她瞧了瞧手中的墨鏡,朝垃圾箱走去,原以為會將它丟棄結果沒有,她以極緩慢的速度將眼鏡收進同樣破得可以的布袋裡,蹣跚背著等待公車的隊伍離去。回過頭計程車司機在遠一點的地方仍陪伴著貓咪。

二十塊不能幫助她什麼;我必須如此反覆說服,才能免於被鉛一般重的負罪感壓毀。在我眼裡她只是想扳回一城,用將她屏除在外的那套遊戲規則;而我知道不管我等不等得下去,公車終究會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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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oolmay2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